作者蓉蓉:本文轻度男同性暧昧,不喜勿看!
已是斜阳西坠,野径荒林。偌大的林子偏留着一条弯曲绵延的羊肠小道,古道傍田田树冠硕如莲盖,似乎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透过枝缝,仿佛天也被染成了青色。叶子多像是倦乏了一般,无精打彩的耷拉着叶冠。偶有鸟鹊喑哑地叫着飞过,更为这幽谧的野径荒林平添一分诡异。
而这古道野径之上,一小道士正拄着树枝当拐杖,背着一个能是他身高一半高的背书篓步履缓慢的往前走着。
而此时,野径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个城门,只见他伸出一只手遮挡着早已不十分刺眼的窄日,两扇老旧赫红的城门明晃晃的朝他半合半开着,此刻一种似曾相识又莫名恐惧的感觉悄悄占领了他的整个心神。想他忘尘,自晓事以来,便一心向道,励志成仙,游历修真的地方自不在少数,但从未有一处地方,能像此地这般带给他如此特别的感觉。脚步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停顿了下来。
“常存善念,随缘善行。万法随缘,顺其自然。”他嘴里念念有词,这对他来说恐怕是对付怖意的最好方法了。
此刻,窄阳拉长了他的身影,越发显得他的瘦小单薄。他缓缓抬起了额头,那是一张清秀稚朴的脸,淡淡的眉毛,漆黑的眼睛,眼角些微有点上挑,瘦小的脸廓和普通的装束,真正吸引人的还是那双清澈见底黑宝石般的眼眸,流露出某种肃冷而又纤尘不染的气息。若不是他一身道士的装束,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是一位得道已久的修真之人。
忘尘,身在红尘,红尘之事又如何能忘。
醉生梦死城,看到这奇怪的城名,他也只是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城门半遮半掩之间透着无比诡异的气息。道士抬起脚,一阵凉风刚好裘来,吹得他不自主打了个冷颤。“看来又要下雨了。”道士喃喃自语着。另一只脚也便跟了上去。只是他秀气的眉间闪过了一丝踌躇,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吧。果然,等他跨进城门,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江南的雨很细,很碎,也很悦耳。
道士闭起了眼睛细细聆听,似乎无暇注意那扇无风自闭的城门,以及城门外那一片幽谧清宁的光景。
虽说是江南细雨,却也来的急骤,来不及思索,他便躲到了就近的一个屋檐下面。刚停住脚,雨势便大了起来。整个世界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吞噬了一般。那雨声不似刚才的赏心悦耳,就好像那千军万马,万鼓齐呜,这倒让他甘之若饴、安然处之起来。也许这许多年下来,世间再也寻不出一件事物可以拨动他那颗出世之心了吧。
像阵风,它又不像风,风知它从何处吹来;像阵雨,它又不像雨,雨落地有声。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屋檐下的呢?道士抬头打量那个像空气一般自然出现在他附近的人。只见那人一身的锦衣玉服,墨样的长发随意的披洒在他的身上,那微湿的几缕格外显眼,浓黑的眉,狭长的眼,那双似藏匿在雾色里一般的眼,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高大颀长的身材,毫不费劲儿的把他笼罩在阴影里。
如果论英俊,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几个像他这般英俊华贵的男子了。没理由他会没发现他呀?道士轻轻摇了摇头,顾自找着各种不切实际的理由。抬首,再对上那双氲眸,他突然觉得自己一时间变成了俗人,在那人面前竟显得如此世俗。心底浮起一抹淡笑,最后尽皆融化在了那片静如潭水的的心湖里了。
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英俊骄傲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他。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雨水溅湿了道士大半个身体,不自觉又打了个冷颤。
那个人似乎在毫秒之间,已至他跟前。温文尔雅的施礼道:“这位道长可是刚来此地?”
道士显然不擅言辞,但仍礼貌性的回道:“嗯。”
见他不愿多说,华服男子微笑道:“在下姓叶,名葬花。本地人士,道长如不嫌弃,可先至寒舍避雨。在下看你身上都湿透了,需要换身衣服,这江南的春雨最易伤身,还望道长考虑一二。”
对方举止温牙,言语得体。木讷的道士的确想不出推辞的理由。的确,刚才还觉得绵绵的春风,如今吹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冷。但想到对方与自己并不熟识,正想回绝,那人却抢先开口了。
“道长,我家就在这街口拐角处,跑几步就到。我还是带你过去吧。”不由道士分说,他扯起了他的衣袖便往前面跑。
很近,确实很近,近到道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才到的人家家里。
雨下的很大,但那个府第的大门门檐也足够大到遮盖住整片天空的雨势。
“道长,请。”叶葬花礼貌的伸手推门,那门像是用千年的铁木铸就,厚重的肉眼便能看出来。是虚掩着的,那么大的两扇门,被他云淡风清的推开。
道士暗想:这么大个府第,怎么没有人来开门?而那么厚重的门,也只是在他的谈笑之间,这个人是会武功的。”道士最终下了这样的结论。
叶葬花还是优雅的邀请着他入内。相较于大宅外的清冷。宅内的景致,连像道士一般的出家人,都觉得有如沐春风之感。
上好的暖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楼阁,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院内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初春,但那花树却开的正艳,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前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穿过春色宜人的亭院。一脚步入内室,只见室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如此穷工极丽,道士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为何初来乍到,那男子便带自己来到内寝呢?”他心里虽有些疑虑,倒也不十分在意,出家多年,他早已把世事看透,更何况双方都是男子,再过拘泥,反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叶葬花并不奇怪于那道士的波澜不惊,只是优雅的上前扶起他的手腕坐上软榻。
想来道士的脸皮是薄的,他这一辈子都没与人靠的这么近过。何况那人身上传来的松香味道煞是好闻。想到这里,道士心里极是羞愧,本来就薄的婵翼一般脸庞,立即染上了朝霞,一直延伸到了颈末。
叶葬花当然注意到了这些,在那双长年似被雾气笼罩的黑眸里,光芒一闪而逝。他仍温文尔雅的作揖道:“春雨阴冷,我去泡壶热茶。道长您也好换身干爽衣服。稍等。”
见叶葬花出了门,整个内寝似乎一下子阴冷了许多,也许是心理的关系吧,道士也并不在意。终于注意到左边檀木岸几上的那缕薰香。薰香是从金炉鼎里飘散出来的,千丝万缕,缠绵不止,还是那好闻的松香味道,好似那人身上的香味。
道士突然觉得身上好疲好乏,眼皮也渐渐的沉重的关阖了起来。
叶葬花去而复返,手上端着青花瓷的茶器,正冒着缕缕热气。他似乎早已料到道士会体力不支。放下茶具,他便扶起了道士,把他抱上了那张沉香木阔床。
他还是一如继往的轻呀。这可能是跟他长年食素有关吧。似乎他也曾经劝过他吃荤食,但都被他一笑拒绝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呀?叶葬花轻轻摇了摇头。
指尖传来湿冷的凉意,叶葬花暗责自己大意,如果没有现在,他几乎已经忘了外界带给他的感觉。
这个身体他曾经欣赏了无数遍,但此刻,他的手触碰到他的腰穗时,还是会不经意的轻轻发抖。
很快,他的衣襟松散了开来。那深刻而又纤细的锁骨,还有那两抹淡淡的嫣红,无一不若隐若现的诱惑着他。他的呼吸明显的加重了少许。他何时为一件事物如此疯狂执著过,只有他,一切都只有他。
当指尖熟练的划过他的颈项,抚上那片滑润的肩骨时,却听到了隐约的一声叹息。
叶葬花心下顿时清明,虽然滑过他身体的手还是显得有些颤抖,但换衣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他还是最喜欢看他穿道袍的样子,那样飘然出尘,因为他试过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说实话,忘尘很可爱,但穿上其它衣服真的很难看。他都不知道,这些年下来,自己居然收藏了这么多道袍,以至于刚才他去替他拿衣服的时候,被眼前的琳琅满目所惊倒。
没想到多年以后,他还是最恋那身白,那身飘逸出尘的道袍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金炉里的薰香继续丝丝缕缕飘散着。
看着熟睡中的道士,叶葬花的思绪不知不觉又涣散了起来。
那是仙界的某个洞府,奇花瑶草,珍禽飞鹤,一派祥瑞笼罩。
这时,一抹红云铺天盖地的朝仙府方向而来。没有初时的声势浩荡,没有中间的穷奢极华,如今而至的只是那一抹他最喜欢的红。
他还是那样的张扬霸气,只是自从听了他的劝告,自发收敛了很多。这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似乎他早已料到他会到来,那石几上业已准备好了仙茶玉棋。
“金仙,本王又来打扰了,哈哈。”还是那故作洒脱的笑意。附近的仙童皆在傍窃笑不已,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也亏得他们师傅好脾气,一次又一次的热情接待他,多少次了,他们似乎也记不清了。
“黑帝驾临,小仙自当远迎。请。”
一如继往的饮茶,下棋。座间只有他阔谈天上地下奇珍异闻的声音。而他只是微笑应和,他的眼,他的心仿佛永远只停留在棋上。
那一局棋又快落幕,他仍是棋差一朝。这次不像往昔那样淡笑而过。这次他的右手紧紧握住了那枚棋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忘尘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一直都明白,从他还是小道观里的一名小道童时就明白。从他在荷塘晓池边的那一次擦身而过时就明白,此人必定与自己牵扯不清。可明白又当怎样,他们都是上仙,他们都是有身份更该自重的人。而他更是威慑三界,君临四方的上古神仙,是响誉三界,名垂六道的天兽。是当今玉帝都尊崇有加的人物。他又能怎么样?
他逼他,他让他做出选择,他能做什么样的选择,他只是这么多神仙里面的一个小仙,在这样的一个洞府默默修他的道,他为什么不懂他。非要逼他。
“像这样不是很好。”终于他开口说话了。
即使是这样的一句话,也让叶葬花兴奋异常,因为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也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接受了。
他随心所欲的性格又开始暴露无疑。只见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说的什么鬼话。有我在,这天地能奈我何。”
当时的他,是那样的豪气冲天。
可是他,仍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去品他的茶,奕他的棋。
那时的仙山好似被墨浸染,满眼烟笼的碧波浩淼无垠,白玉石砌成的石桌之上几缕白烟袅袅,似在刻意描写着眼前白衣男子的完美轮廓。眯眸朦胧之下,他的脸庞出尘的像一件上古瓷器,素净的瓷面上描写着浓淡相宜的青绛白三色。出神时,便连他唇畔的牵扯也点缀得恰到好处。淡一分嫌冷,深一分嫌寒。
“额,头好痛。”
眼前道士的呼痛声挥散了叶葬花的记忆。
“你可能是着凉了吧?”他关切道,但神色并不着急。
“施主?我身上突然欠妥,实在是打扰施主了。”即使是自己如此模样,他还这般持礼,果然是改不了的臭毛病。
“想来也是我们有缘,我这府第没人居住,我又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道长你一定能得到静养。我去煮些汤药来,你再好好睡一觉吧。”
“睡一觉,好,是好困,好困。”他又闭上了眼睛。
那边的木雕门再一次无风自开。
屋内松香木的味道愈发的浓烈。
“知道你一定会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内多了一个白衣道袍的男子,一样单薄瘦削的身材,一样出尘脱俗的模样,他的瞳仁占据了眼睛的一大部分,黑黑的,好像无底的深潭,没有一丝的温度。要不是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很难把他和床上的他分辨清楚。
“我是来劝你收手的。”那道士语气间没有一丝感情。
“你劝了我几次,我一样没收手,所以你这次的劝解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你已经为他万劫不复,你还想灰飞烟灭吗?”
“了尘,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
“我要带他走。”
“我虽然没有当年的神威,但功力仍在,你自信能从我手里抢走他吗?”
“抢走他易如反掌,我只怕你趁我不注意伤害他。”
“原来千万年来断情绝义的了尘上仙,也有自己关心的人呀。哈哈。。如果这样的八卦说给其它上仙听,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吧?”
“叶葬花,你自毁前程,如今更侮辱本仙,此事本仙定要上报玉帝,让他处置。”
“自便!”
门还是那扇门,只是已经如同原先的模样,关的纹丝不动。而那抹白色似乎就没出现过。
叶葬花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床上人儿的憔悴容颜上,氲黑的眸子深处时现着一缕泣血的艳色,诡魅的气息渐渐将整个如春的内寝笼罩的密不透风。
“你不要逼我,我为你已经落入这般田地,你为何还要逼我?你好狠的心呢,非要逼得我走投无路,向你摇尾乞怜吗?我的大神,千千万万世,永远高高在上的大神,是我不自量力,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指尖在瞬间猩红,指节原先就白,此刻竟然白的泛青,莹莹的一层幽芒若隐若现,红唇业已被咬的嫣然一片,只是他并不自知,仍自神色狰狞的低声怒吼,“我恨,我恨,我恨。。。。。。!”
偌大的夜明珠,晦暗无光。
“北方黑帝,神名叶光纪,精为玄武”。
他,叶葬花,黑帝的长子,新任的玄武古神,理所当然的承袭了先人的所有荣耀。
他不仅是上古功勋永驻的水神,又连带生殖、司命,拥有令万物望而兴叹的权利。
他,北方七神之宿,呼风唤雨之主,造福三界六道何止万千,这不仅令他赢得了天人魔三界的信仰尊崇,也铸就了他张扬跋扈,狂傲不羁的性格。
尊贵如他,是做梦也想不到有那么一天的。那人睡的很香,料想这汤药是很难用汤匙来喂的了。幸好他准备了玉管,真没尝过自己配置的仙药的口感,原来也这么的苦。叶葬花心想,他也是怕苦的,以后的药可要准备的甘甜一些了。
他俯下身子,黑发洒乱的铺散在了那人的身上,道士整张脸笼罩在他脸的正下方。那样可爱的睡姿,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欣赏过吧。他小心的把玉管对嘴了他的嘴巴,轻捏他的下巴,很轻易便把管子插了进去。
一口一口,不知道渡了多少口,那碗汤药总算是喂完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显然他是不想让他这么快恢复灵智。
因为只有此刻的他,才能让他恣意欣赏。没有反抗,没的木讷,没有羞涩,没有背叛。
“上仙,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就不懂我的心呢?上仙。”这熟悉的话语在叶葬花的耳边响起。是幻觉,但却那么真实。
叶葬花回转身体,原来是那床上的人儿在神游梦呓。
看来他果真是一个与仙有缘的人,估摸这修为,也差不多该重新羽化登仙。难得留在他记忆深处的还有他的影子。
他自嘲的一笑。
这雨,一下便是三天三夜。而他也在这床前守了三天三夜。这几天的光景,恐怕是他这千千万万年里来过的最惬意最满足的了。
“忘尘,这名字也是他帮你取的吧。可你终归还是我的。不论你喜不喜欢,你都是我的。我不喜欢你这个名字,有关他的一切,我都不喜欢,看你永远小小的模样,就像当初我们初遇时的模样,要不,我还像当初一样叫你小道士。小道士,你说这样好吗?”
三千年前,这天地人三界之中的翘楚非北方黑帝叶葬花,与了尘宫的了尘上仙莫属。
但区别在于叶葬花的荣耀来自世袭,而了尘上仙的成就则来自匹敌三界的道行修为及为仙界降妖伏魔,铁面无情的无尚功德。
南天门~~~
又一次的冤家路窄,两人相遇在南天门前。这是叶葬花的一厢情愿。了尘可能根本没空拿自己与任何仙神比较。
但叶葬花自从四百年前的蟠桃会过后,便与他扛上了。原来只是了尘的蟠桃分的比他稍微大了零点不知道多少倍。
想来他也只是无理取闹。因为这天界实在是闷的发慌。但每次看到这位上仙紧绷着的那张小脸,叶葬花都有种冲动,想要把他激得暴跳如雷。
但看到眼前那张超凡脱俗,冷若冰霜的脸。叶葬花知道,这是个巨大的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仙君,请。”
“假客气!哼!”也只有他敢在了尘上仙面前耍君威。
从了尘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情绪变化,只是如同一缕清风,紧随叶葬花身后。不疾不徐,不远不近。叶葬花起初并不在意。但他发现这样的角力非常有意思。不知觉用上了全力。但仍甩不掉身后的了尘。这才不得不折服了尘的修为。
而其身后的了尘,心底下也首次领教了叶葬花的狂妄,狂妄之余他似乎又觉得叶葬花不愧为叶葬花,不愧是能与他齐名的上仙。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如若再加快一分速度,自己也不得不在人前丢丑。
两人几乎同时到了凌霄宝殿之上。
众仙一看两位大仙驾道,连忙齐呼:“恭迎黑帝,恭迎上仙。”
叶葬花早已经习惯了众仙这付付讨好敬畏的尊荣,见玉帝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象征性的上前道:“玉帝哥哥,这次邀我们前来,有何要事相商呀?”
玉帝见黑帝一幅爱搭不理的模样,先是干笑了几声,接着道:“朕听闻终南山上有救世之花现世。不知哪位仙家愿去采撷呀?”
太白金星凡事最是积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举手。(辛苦您老人家啦,您就是跑龙套的命`)
太上老君连忙把他还未举起的手偷偷按了下来,并传音入密道:“鲁莽,如果那花好采,玉帝干嘛还要看那两位大仙这副嘴脸。”(同样是跑龙套的,必竟姜是老的辣呀。)
叶葬花见众仙都恭敬在侧,没人应喝,心道:“这救世之花,生在极炎之寒之地,是大罗金仙怕也难抗其邪,非我玄武前往不可。这次功德,怕是没人敢与我争了。”
“小仙愿前往一试。”寂静的灵宵宝殿顿时炸开了锅,称赞拍马之声风起云涌。
“了尘,你这个死牛鼻子,咱走着瞧!”
看着颜面尽失,负气而走的叶葬花,了尘些微得意的心里,却闪过了一丝隐隐的不祥。
“若我肯让步,此劫可免?”了尘心下叹息道。
他叫莫忘尘,只是[逍遥观]里的一个小道童。
听他师傅逍遥道长说,他是一个弃婴,被人丢弃在蒲家村的晓荷池塘边上。那天逍遥打完道场,刚好从那塘边经过,见一婴孩包裹在黑色襁褓之内,不闻啼哭之声,原以为弃婴已不在人世,待他靠近,却看见了一双明亮宁静的眼睛,那双眼睛,逍遥道长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是祸是福天命所归,你我师徒缘份匪浅,贫道又怎会惧怕那些未知的劫数。也罢也罢。。。”逍遥抱起了地上的襁褓,从此逍遥小观就多了一个叫清风的小僮。
清风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他对自己的过去始终一片空白,而天生腼碘木讷的个性,让同门师兄弟对他敬而远之。
整个逍遥观都知道,清风是迄今为止道观里悟性最高的一位,仿佛他的修为就是与生俱来的,就连逍遥观主都觉得自愧不如。
整个道观的人都疏远他,甚至重伤他。但这一些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继续修他的真,学他的道。
仿佛这辈子他就是为修真而生的。
以至于多年以后,蒲家村大部分人还不认识这个不善言辞的小道士。认识的,也早暗地里奉他为半仙。
(或许他一直都不知道,年年岁岁,他的容颜一直都不曾有丝毫改变。)
某天的晚上。他一如继往的打座修道。
风轻轻吹动着窗口的布帘,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淘气的虫鸣。
感觉到有双手如一团棉花轻轻拂过自己的肩膀。清风缓缓睁开了眼睛。乍一见,他还以为自己作梦。自己怎么会站在自己的面前?难道他的魂魄可以离开肉身了吗?他如是想着。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穿着白色道袍,仙风道古的道士也自怔怔的看着他。随后叹了口气道:“我是来渡你成仙的了尘上仙,以后你就拜入我的门下。赐你法名忘尘。忘记一切的凡尘俗世,做一个普渡众生的救世仙人。你可愿意?”
清风毕竟是有悟性的,连忙毕恭毕竟的伏身参拜。
从那天起,他的法名正式改为忘尘。
逍遥道长知道这个小徒前途无量,自己一个小观,又怎好防碍他的远大前程呢?终是有千般不舍,也不得不放他去游历天下,待时机一成熟,便可羽化成仙。
“师傅,我走了。”临走前,师徒两人没有太多的交待牵挂,因为他们是修真之人,他们都懂的,缘起缘灭皆出自然。
看着徒弟远去的背景。逍遥的眼睛里还是埋上了一层雾气。他这一辈子只撒过一次谎,而这个谎却是为忘尘而撒。这是个秘密,他一直没说,也许到死的那一天他都不会说出来。人毕竟都是有感情的,逍遥是道士,也是人,所以他永远也成不了仙。
白的如雪,红的似火。
“了尘,本王有一事与你相商。”
了尘似乎早已猜到他的来意,一如继往的面无表情道:“不可能。”
“你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面子也不卖?”
“上仙的面子是可以用来卖的吗?!”
这恐怕是他对他正面对话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叶葬花觉得,只要引得了尘开口,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了尘,你说这采摘救世之花凶险未卜之事,你又何必强扛硬撑呢,我倒有个好主意,你想听吗?”
“你想要这个任务。”
“了尘上仙果然料事如神呀,不如这样,你跟玉帝去说一下,你看你是个大忙人,有那么多人要去救,哪有功夫管这小差事,这种事还是由我代劳比较好是吧?”
“不可能。”了尘原先还是有这个想法的,可被这黑帝一缠,反倒没有成全之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心如止水的他,每每遇到他,无名火便会不由自主上窜。他暗想,如果他不是远古上仙,他才不会给他面子,还留这里跟他废话。
“了尘,你真不接受我的意见?”
“怎样?!”
“那休怪本王手下无情!”一朵红云挟带雷霆之火扑面而至。了尘没想到黑帝真会出手,错愕中连忙拂袖挡避。
他不会想到叶葬花内心一直很把他与自己相提并论,所以这一掌已是用尽九成之力。那了尘的匆忙一挡,哪能凑效。眼见他抵挡不住,从万丈高空直坠而下。
叶葬花楞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化身为云把堪堪落地的了尘接住。
只是他一脸的愧疚,嘶嘶唉唉道:“我没想到,你受不了本王的一掌,早知道。。。。。”
他这句话倒真激起了了尘的真火,那团火漫延到了颈末。
“要不是我没有防备,哪惧你区区一掌。”
叶葬花自认识了尘以来,从未见他动过怒,如今怀里的了尘,朝霞满布,竟是说不出的清艳魅惑。
了尘终于发现叶葬花眼底的异样,也发现自己还在那个人的怀里。这成何提统,做为上仙的他,平日里是万仙的表率,今日怎么会如此狼狈。都怪这黑帝无理,令自己在此蒙羞。他用力挣脱他的怀抱,由于叶葬花刚才只是松挎挎的抱着,他又用力过猛,一个收势不住就往前面的荷塘跌去。
叶葬花回神,连忙顺手用力一扯。了尘最终还是逃不开他的领地。
“松开我。”
“我本来是想松开上仙你的,只是上仙你似乎很贪恋本王的怀抱,那本王又怎好拒上仙于千里之外呢?”叶葬花的语气带着甜死人不尝命的腻。
越是这样,了尘越是感觉难堪。
见他杀人的眼神,叶葬花知道这次玩大发了,连忙松开了他,正色道:“本王向上仙道歉,都怪本王鲁莽,让上仙受惊了。”
了尘原以为他会继续挖苦下去,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的道歉。意外之余,他对他倒有了另外一番认识。
(田田的荷叶,静静的塘水,倒映出一红一白两条绝世的身影。)
了尘深深瞥了一眼池塘里的倒影,心里无来由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只羡鸳鸯不羡仙。”
了尘被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那张出尘的小脸倾刻变得霎白。
叶葬花以为了尘还在为自己刚才唐突的行为生气,再次作揖陪罪。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了尘早已恢复了心境,一如往常,面无表情道:“就把这次机会让给你吧,望你日后谨守仙家本份,造福三界,普渡众生。”
“是,是,是。上仙说的句句是金言,小神一定会做块金匾把上仙的字刻在上面挂在床前,日日观摩,年年朝拜。”
看到叶葬花一幅油嘴滑舌的模样,如了尘这般古板的上仙,也忍不住转过身去,嫣然一笑。
(当然这如冬日暖阳般的一笑,叶葬花是永远也没有机会欣赏到的。)
但他又怎会知晓作为北方黑帝,远古大神的寂寞与无奈呢?
他权倾三界,威震六道,又有谁敢随意接近这位大神,一个不好,落得灰飞烟灭,这是顶划不来的。
在整个黑帝神宫内,稍微与他热络一点的宫人,都会无缘无故不知所踪,而唯一能和他聊上几句的众弟弟,也惧怕他的神威,一直以来对他也只是以礼相待,从不敢与他嬉笑打骂,一叙兄弟之谊。
十七弟,十七弟恐怕是与他走得最近的一个人。能与他说许多话,只是他终归是庶出的,没有多少机会与他共处。
也许这一辈子,他只对他这般热络的说过话。只有他才配和他坦诚相见,没有遮掩,没有权势及其它一切的干扰。
救世之花,拥有七色花蕾,幽幽的散发着七彩之光。它被轻淡云烟包围着,如浮云包裹雾霭一般飘逸而出。缤纷交织,美艳之极。
玄武何惧炎寒酷热,这救世之花也自唾手可得。
花既得手,便可回天庭交差。但不知为什么,叶葬花突然怀念起那片荷塘。即使眼前的花是姹紫嫣红,艳丽夺目。
把它放在长年恒温的珠玉浮云盒中,自当万无一失,叶葬花这般想道。
池塘还是这个池塘,只是少了那抹白色,好像突然少了很多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叶葬花在那里久久徘徊。
他是在等什么人?还是在期待些什么发生?他也不知道。
突然间一抹熟悉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只是那抹是不属于他的白。
(他得回去与那个人问个究竟,他是谁?他是谁?)
了尘瞟了一眼那个珠玉浮云盒,仍是不带丝毫感情的道:“来我这作甚?”
“咳,想先让你一睹这救世之花的绝世风采。”叶葬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明明不是为了这而来。
“不想看。你请自便。”
“看看也无妨,我都已经拿来了。”也不等了尘说话,他已自顾自的打开宝盒。
那宝盒在一分一分的开启过程中,那几道色彩光芒一分一分的清艳明亮起来。从宝盒之中还缓缓飘出一团团、一层层雾霭般的云,端的宝相艳丽,变幻多端。
绕是见过无数仙花异草的了尘也被深深吸引了进去。
这时叶葬花把宝盒举了起来,渐渐与他齐眉,登时,七彩光茫飞流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光芒也越来越明亮,七色花蕾昭然绽开。周遭一片云蒸霞蔚,光彩堂皇,灿烂炫目。
此时此刻,二人已完全陶醉在了这片灿烂多彩,奇艳多姿的奇景之中。
半晌,叶葬花才憋红了脸的说道:“你若喜欢,送与你。”“你。。。”了尘愕然。但很快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我念你是盖世大神,敬你三分,以后若再敢无礼,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定将你交与玉帝,贬你仙籍,斥你神位!”他说的严肃,字字如尖刀刺骨。把叶葬花一腔真诚荡得烟消云散。
“上仙,本王日后定会自重,告辞。”
捧着浮云宝盒,那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天界玉阶,叶葬花的到来,令那些新晋的仙僮们感到错愕。平日里,黑帝前来见谏,必是前拥后簇,宝顶华盖,这次怎么会只身一人,神色落寞。越是这样,仙僮们越是胆颤,纷纷找就近的仙柱躲了起来。
他低头,定定的看着宝盒。眼前浮过那惊艳的一抹白色。
“我视你为知已,你却伤我如蔽履。珍惜又有何用!”
一怒之下,他打开了宝盒。将那救世之花洒向天际。一时之间,漫天的彩色光芒四散交织,幻化万千,图画万像。有如猴头飞青天,蝼蚁筑玉桥,蟾蜍奔月影,玉马踏莲花,霜雪凝花伞。。。。无数漫妙奇景,千姿百态,看得当时的小仙僮们如痴如醉,久久不能忘却。
[灵霄宝殿]
“听闻众卿家言,上卿已经把救世之花洒向人间了?”玉帝仍一幅和蔼可亲的模样。(其实他很想发火,只是怕再出一个孙悟空。)
“小神私揽了尘上仙的任务,又私自将救世之花洒向人间,还请玉帝哥哥责罚。”叶葬花面如凝霜道。
“哈哈哈。。。上卿何出此言,这花是用来救世的,你洒我洒又有何区别?朕刚才还在想要如何奖赏与你呢。”
太白金星最会察颜观色,连忙上前道:“玉帝方才是在与我们商讨此事,只是黑帝神宫的宝物包罗万象,区区天庭的宝物又怕上仙您不满意,所以,刚才小仙们还劝玉帝,黑帝断不会接受他的礼物,他老人家的心意上仙您一定会感受得到。您说是这么个理吧,上仙?”(话说,太白流了一脸的汗!拍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叶葬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现在不想看到这些虚伪的面孔,如果今天他不是黑帝,恐怕早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身了。
他不屑看那些小仙嘴脸,自打出世,这些阿谀奉承的嘴脸他已看到想吐。既然玉帝并没有追究于他,他倒落的轻闲。
率性的转身,玄红锦袍带起万千繁华景色,只是眨眼之间,他便已出了凌霄宝殿,独留一群敢怒不敢言的小仙大神。
玉帝引颈,见那抹红完全出了视线,才微微放松了下僵硬的龙体,重重咳了一声道:“玄武真是越来越目无天条了。”
太白金星这时倒神气活现起来,翘着山羊白胡子,斜着小细眼附和道:“玉帝您真是宽宏大量,玄武黑帝若不是其先祖德佑三界,哪轮得到他在此作威作福,目中无人呢。”
玉帝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坐正了身体,顿声道:“毕竟玄武世袭,德盖三界六道,爱卿们以后在他面前,可要记得谨言慎行啊。”
太白金星见此,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嘴上还念念有词。
太上老君朝他剔了剔三寸长眉,腹语道:“谨言慎行啊,太白!”
太白晃悠着自己的拂尘,依旧那副不服气的郎当样子,但他心眼儿比谁都铮亮,在玄武面前,他哪敢真的造次呀,也只是作作样子罢了。
“嫦娥舒广袖,十娘舞婵娟,不羡天外曲,愿闻冷月弦。”冷月心-----
一如他的名字,骨子里透着清冷。但凡三界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评价。他真是世上最温柔的男子。
他总是着一袭白紫相间的便袍,身形挺拔而修长。眼角眉梢总噙着柔柔的笑,礼貌而疏离。仙界里人们都喜欢看到他的身影,都喜欢看他温柔如春风的笑容,听他清亮似鸣泉的声音,可是所有人都读不懂他眼里深入骨髓的寂寥,就像他们不明白,这个仙人中都称得上绝色的男子每到黄昏就会眺望远方,他到底在看什么。
他在想念一个人,想念一个他本不该想念的人。
昏黄的光把他的衣袍染成金色,有仙僮看见他,他寂寞的身影明媚而模糊。
[黑帝神宫]
“你这个庶出的杂种,敢来神宫撒野,兄弟们,打断他的腿!”老黑帝的儿子们把这个瘦小的身影团团围住,眼看一场拳打脚踢在所难免。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断喝。
“你们在干什么?!”
“大哥!”看到那个渐渐行近的人影,众小神们皆不敢造次,想来他们已经见识过这位大哥的手段。
“月心是我们的十七弟,以后谁再敢欺他,就等于欺我,都听懂了没?!”
老五还不死心的嘀咕道:“他姓冷,我们姓叶,什么屁兄弟呀?!”
半空中传来清脆的一响。
只是眨眼之间,血水便已从老五的嘴角溢了出来,恐怕还断了几颗牙齿。
其它兄弟见此,连忙敬畏伏地,连声求饶道:“大哥,我们不敢了,大哥,我们不敢了!”
叶葬花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俐落的扶起被按倒在地的十七弟,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也许,手指被触碰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忘不了那抹力量带给他震憾的感觉了。
(后来,他想,枉费一生心机,空换来万世荣华,他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个当初带给他力量的人。)
月冷如霜,那个人站在神宫楼顶,大红的天梭花锦袍邪魅张扬。高处风疾,衣袂飞舞,他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罂粟,你只看他一眼就要沉沦,无法逃脱。
他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深红长发,露出一张惊艳的脸,绝世妖娆。面如冠玉,眉若春山浓烈,眸如黑夜泣血,唇点桃花。血色的重瞳恍若轮回,唇角的浅笑魔魅无双,仿佛哪怕那双唇说出要你赴死,你也会含笑九泉。
他是天上最英俊的男子,冷月心一直这么认为。
这个人叫叶葬花,黑帝的长子,他的大哥。
“以后不要任由他们欺侮,知道吗?!”他的口气冷硬,霸道,却狠狠温暖了冷月心的心。
“月心答应大哥,以后除了大哥,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冷月心闪着单纯的眸光说道。
叶葬花转过身注视着,目光灼灼,“连我都不行。要好好保护自己。”在这众兄弟中,他最担心的就是十七弟,永远那么一副单纯柔弱的样子,永远不会替自己争取些什么,所以那些兄弟们才会更肆无忌惮的欺负他,折磨他。
“晚上留下来用膳吧。”
冷月心颇感意外的抬起了小脸,此刻脸上写满喜悦。那抹难以描绘的悦色,即使后来,叶葬花回忆起来,也满满的温馨。
“这葬花哥哥的住处还真是大,从刚才的眺星楼走到用膳的前厅竟然要用上半炷香的时间。”冷月心惊叹道。
一路上的景色颇有点韵味,比他的仙府何止好上千倍万倍。极净之泉的小桥流水、仙山奇石零落的穿插其中;中央是穿过的红木雕梁回廊,所有的景致以回廊为界,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以叶葬花寝宫为主,左前方的云萝山上设有伴月亭,可在月圆时赏月;再前面是醉花轩,醉花轩建在水晶湖泊上,湖内植有罕见水生花卉,老远就可以闻到奇异的清香,另一部份可能就是叶葬花闭关的悬浮宫了。
一路走一路看,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冷月心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健硕温暖的肉壁上。
“啊。”他轻呼。星眸蒙蒙,一脸无措。
没想到大哥亲溺的拍了拍他的背,温柔的将他扶直道:“长不大的孩子。”
“大哥。”冷月心的眸中已盛上了淡淡的雾气。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下扑在了大哥的身上。紧紧抱着,生怕这一刻都是幻象。他这一辈子也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温暖踏实,即使他母亲,东海的鲤鱼公主,除了晓得整天咀嚼她一生的嫉妒、悔恨,却从来没有把眼光投注在他身上过。
而现在这个大哥,是真真切切对他好,那宠溺的眼神是作不了假的。他感动,他感动的几乎要许诺一生来回报的冲动。
叶葬花平日虽然目中无人,但他毕竟是黑帝的长子,他其实是有一部份继承了父亲仁义宽厚的本性的。所以他也明白十七弟这个庶出之子的悲凉和孤寂。
回过头想想,自己不也享受着寂寞的侵蚀吗?有一小弟在侧陪伴,想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好不容易等冷月心的心情平静下来,叶葬花便牵着他的手步入用膳大厅。
恐怕已经过了用膳时间,小仙女们已将御膳罗列在了祥云盘龙桌上。
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连一向对此要求甚低的冷月星,都忍不住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瞥见十七弟可爱纯真的小动作,连一向在下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叶葬花,也忍不住哂笑出声。小仙女们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自从他们服侍太子以来,何时见他这般笑过。那笑容就像是深夜的昙花,冬日的暖阳,让人如痴如醉。
“大哥,对不起,我失态了。”冷月心羞红着脸低首蚊鸣道。
“咱们是自家人,有什么失不失态的,我就喜欢这样,来,坐下用膳。”叶葬花笑着让他坐在他的身边。并让小仙女们夹菜给他。
“大哥,我吃不了那么多,还是您多吃点吧。”冷月心关切道。
“我早吃厌了这些山珍海味,再说神仙本来就不会感觉到饿呀。哈哈。。。。。”他再次大笑。
(小仙女们再次傻眼,这主子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呀?平时他们服侍的那么好,也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呀。回去还真得向十七公子好好请教请教。小仙女们如是想。题外话。嘿嘿。)
这一餐吃了很久很久,恐怕也是仙女们站的最久的一次。一个不停的夹着菜,一个低头猛吃着,宫女们笑意盈盈的陪侍着。这样的画面很多年以后,也有过一次,只是光景不同而已。
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如今的冷月心早已今非昔比,他不仅是西方青帝的爱徒,亦是元始天尊最为赏识的后启之秀。多少年没有回这黑帝神宫了,回想当年,冷月心不禁莞尔。他如今想要的只是早点见到他的大哥,只要一面就好。他忍耐这许多年的寂寞痛苦,潜心修炼,为的就是成为大哥心目中那个强大能自保的弟弟。
现在他都做到了,这宇内三界的人物提到冷月心这三个字,哪个不是交耳称赞的,这不仅奠定了他在黑帝神宫的地位,不要说是自保,就算让他一力抵抗其他兄弟,都没问题。
前面就是叶葬花最喜欢呆的眺星楼了,从那边依稀传来瑶琴弹奏之声。
“这琴音怎如此伤感,莫非大哥正被琐事困扰?”冷月心如是想着。心下却更加的迫切,雪袖轻拂间,已至楼顶。
琴声并未他的到来而停止。那人似乎没有任何的防备,那一脸的落寞,看了着实让人心伤。
他还是一拢的红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魅惑脸上,形成了致命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还是那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一曲已完,余音久久不散。
冷月心终于忍不住从柱子背后显露了身形。
“大哥。”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你,十七弟!”叶葬花黑夜泣血般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真的是十七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经风的小孩子了,他深深被那抹耀眼的美丽所震撼。阳光打在月心的身上,为他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正不安份的拈玩着他的头发,那样优雅而充满阳光,无怪乎这些年天庭有这么多仙女瑶倌为他神魂颠倒。
“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冷月心保持着宁静的微笑,剑眉如轻轻蹙了起来。
“十七弟,大哥怎么会忘了十七弟,你怎这么多年不来看我呢?想死哥哥我了。”叶葬花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朝他走去。
“大哥,从今以后,月心定常伴哥哥左右。”冷月心仍微笑着淡定的说着。
叶葬花已走至他的面前,一把揽住了他的背,推着他走了几步。冷月心暗暗抿嘴笑了,这股子力量有增没减呀。习惯了这个姿势,冷月心转首道:“大哥,你带我去哪儿?”
“用膳呀。”
“我好久没食五谷杂粮了。”
“哦,我倒忘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还记得当年你嘴馋的模样。”每每想起当年,叶葬花总是忍唆不住的想笑。
“大哥!”冷月心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不少,直到现在他都还在为当初的糗样梗梗于怀呢。
叶葬花看出冷月心着急了,连忙收住了话题。继尔道:“你这些年从青帝那学了不少本事吧?”
“小弟生性愚钝,只学了师傅的一些皮毛而已。大哥休要取笑。”冷月心波光闪闪道,语气里透的却是少年人的自信。
“咱们兄弟久别重逢,今日也不便考你技.艺,还是去用膳吧。”叶葬花继续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大哥。。。。”冷月心想找个墙撞死.
还是那张祥云盘龙桌。这里的事物当真是一样都没有变过,这就是天界的生活。
“月心,坐。”叶葬花把他安排在了客人的尊位上。
冷月心心里无来由一阵失落,但微笑始终挂在眉梢。这时他倒像一粘膏药粘上了叶葬花。
叶葬花看着抓住自己肩膀撒娇不依的小弟,终于明白他的意图。
“那好吧,好吧,坐我身边可以,但你得负责把这里的酒菜全部一扫而光。怎么样?成交吗?”叶葬花用他那看迷魅的眼睛斜斜注视着冷月心。
“那有何难,有多少吃多少,只要大哥陪在小弟身边,吃多少小弟都没问题。”冷月心不缓不慢道。
叶葬花点头坐下,小仙女们陆续端上仙浆名肴来。
“月心,你喜欢吃鱼是吗?多吃点。”叶葬花替他夹着菜。
冷月心欣然接受,并开始细嚼慢咽起来。看他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叶葬花开始怀疑平时吃的鱼可能有问题,也忍不住夹了筷吃吃,只见他烟眉一蹙,心下嘀咕道:“还是这普通的味道,看来月心这些年在外修炼还是吃不了少苦呀。”这样想着,怜恤之心更甚。
他当然不会知道,只要是他夹的菜,再难吃,冷月心都只会是甘之若饴。
冷月心没有失信,果真上了多少菜他就吃了多少菜。叶葬花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席间兄弟俩谈笑风声,膳厅时不时传出天籁般笑声。
这次的用餐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一个小仙女奉上了绵湿蚕帕。可能是新来的小仙,从未见过这种仗势,并没留意脚下洒落的酒杯,一个机灵便向前扑去,刚好摔倒在了叶葬花的怀里。
叶葬花今日心情大好,自不会太在意,刚想让那小仙女起来,没想到冷月心的出手比他更快。他早起扶起了那个小仙女,眼里还是满满的笑意,淡淡的道:“以后小心点。”
小仙女感激的谢过恩,立即退了出去。
“月心,我算是见识到你快逾闪电的身法了。为兄佩服。哈哈。。。。”
“大哥受惊了,是小弟太过疏忽,以后月心一定会提高警惕的。”
见他嘴角虽仍带笑意,却是一脸的认真,丝毫没有玩笑之意。叶葬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我同为兄弟,你不必如此紧张。其实,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胞弟,而不是臣弟,你明白吗?”
“月心明白,所以月心以后不会再让大哥发生这种意外了。”他说的斩钉截铁。
果然是老黑帝的儿子,说话间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那语气更是坚定的让叶葬花心惊。“十七弟真的长大了。”他这样想着。
“咳!咳~~~!”忘尘这几日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总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儿。他心里想着,自己可能真的天寿将尽,不然为什么普通的伤风感冒折腾了这么几天还没有好呢。
门缝里钻入一丝松花香的味道,是叶葬花来了。忘尘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的味道,连续的几天,让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照顾自己,忘尘实在是无地自容。
叶葬花的手上拿的还是牡丹玉药汤碗,眼神关切的来到床边。他很熟捻的扶起了忘尘的上半身,将他靠在软衾床头上。
继续道:“来,喝了这些药,马上就会好的。”
虽然这几天叶葬花每天都是这么侍候他吃药,但都是在他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下。而现在,忘尘的心智还算有丝清明,腼腆的他,被叶葬花这么侍候着,红云早飞到了脖子根上。
“谢谢你,叶公子。这些天多亏你照顾了。”他用尽全力的说完了一整句的话。
“你我萍水相逢,便是有缘,你不是修道的吗?怎么还会把这些看得这么重呢?”叶葬花边说边拿一块丝绢垫在他的胸口。
看着这些熟练的动作,忘尘又不是傻子,肯定是叶葬花这许多日照顾下来,才会这般得心应手的。想到这里,忘尘心里更是愧疚。但他又是个木讷之人,想说什么,终究又说不出口。
“来,张嘴。”语气温柔却让人不敢抗拒。
忘尘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奇怪的是,人家都说良药苦口,这药怎么是甜的呢?怪不得自己的病老不见好。忘尘想着,但念着叶葬花的一片好意,他还是没有当面说出来。
叶葬花是何等人物,哪会看不出来忘尘的神色变化。边喂边道:“我原先也生过病,然后我娘喂我药喝,那药苦得要命,后来,那大夫便留下了一个甜的药方,然后我就乖乖吃药了,别说,那药真灵,没几日我便好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健康呢?”
忘尘没想到这药还有这个来历,突然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觉内疚起来。
“这傻瓜,还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内疚个要死。哎。”
夜明珠的光线幽幽的洒落在忘尘的脸上,光晕点点,宛若仙人。以至于叶葬花都没意识到汤药已经见底。
“咳,叶公子,药,药喝完了。我好困。”叶葬花的神刚回来,那边忘尘已沉沉睡去。
“忘尘,我要怎样才能将你留下啊。”叶葬花缓缓垂下了头.
他从漫天花雨中而来,还是那身白紫相间的软袍,所不同的是,袍上多了几条张牙舞爪比日月璀璨的龙,浓密的黑发被玉金堑龙冠汇总在头顶,说不出的尊贵奢华,说不出的飘逸高雅。
“我还以为大哥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找我了呢。”撒娇的口吻,与他那一身的威凌奢贵极不相衬。
“夺魂草。”他一直背对着他,不用看他的神色,就可以轻易感觉到他的厌恶。
三界六道当今的红人,功德盖世的第三任黑帝冷月心是何等人也,不会连这点都感觉不到。
“大哥,我们这许久不见,你就不能回头瞧我一眼么?”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只是言语中透露的竟是真真切切的恳求。
“夺魂草。”不容拒绝的口吻。对象竟是当今的黑帝。恐怕这世上除了叶葬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这样对待冷月心了。
“你认为这样就能留住他吗?”冷月心终于提起了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想提的人。
“你有更好的办法?”叶葬花终于真正开口了。
“你猜我会那么笨,会毫无代价的告诉你这个方法?!”冷月心在赌,在赌大哥是不是会为了那个人折服。
冷风吹动二人的衣角,咧咧作响。如雪花瓣依然纷纷扰扰散落在二人身上。
沉默,这对叶葬花是一个煎熬,对冷月心何尝不是呢?
终于他开口了,还是冷冷的三个字。
“失魂草!”
冷月心收紧的心突然如一根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看来,看来那个人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他只是迷恋他,只是报复他,没有其它。”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这样想了。
“既然大哥开口问我拿失魂草,小弟自会照办,哪天如果你想听我的想法,你只需用老办法联系小弟便成。”冷月心说话的声音柔和的就像小溪的流水,他自是怕的,他怕自己稍微放重点语气,大哥都有可能会误会他,他不能,也不敢了,他实在是害怕永生永世的失去他。
失魂草放在了他身后的石桌上,叶葬花知道他已经走了,那个他曾经认为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他知道冷月心不会将大量的失魂草拿给他,他知道他的用心。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厌恶。那个环绕膝下的十七弟,那个馋嘴贪吃的十七弟,那个谈古论今的十七弟,那个粘在他怀里撒娇耍赖的十七弟,早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
即使现在,他还是会痛,心真的很痛,很痛。
与君初相识此身西复东,何计此相逢。梦尽吴越水,恨深湘汉钟。积云开去路,曙雪叠前峰。谁即知非旧,怜君忽见容。
忘尘恍恍惚惚中醒来,还是那个[清风观],窗外虫鸣啾啾,那番景象,只疑身在梦中。
按照惯例梳洗一番,观外仍是有一众的善男信女来向他求卜问卦。他也不厌其烦的译解众生的烦恼忧伤。
“小道士,我听说你的卦十分灵验,不知你对手相可有研究?”
那人声音清朗中带着不着痕迹的威严,忘尘不自觉抬起了头。好一张英俊绝世的容颜,特别是那一双黑夜般泣血浓烈的眼睛,让人一眼便不能自拔。
“有些许研究。”道士不会说谎,只是实话实说了,但听在那个华服男子耳里,却感觉十分的刺耳。
“既然如此,你帮我看看手相。”华服男子挑衅道。
“请公子伸出手掌来。”道士目不斜视道。
华服男子显然惊讶于对方小道士的态度,别说是凡人,就算是天上众神见他容颜者也无不动容,而他居然对他视而不见。他哪知道道士生来腼腆木讷,只怕再多看他几眼,脸就要滴出血来了,别说是手相,就算是说话都要结巴。
当他摊开手掌,小道士正要伸手比划那些纹理,一道瑞光却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是得道之人,哪有不解之理。
“公子,您生来便贵不可挡,小道只是凡世一粒灰尘,还请公子放过小道吧。”道士惶恐道。
“我身上是带着香油钱来的,你是怪我香油钱带的不够,所以不给我看手相?”他故意刁难道。
“不,不是。。。”忘尘已经有些结巴。
“那是你妄有虚名,欺世盗名喽!”男子仍不肯放过他。
忘尘这一生什么都可以忍受,但最不能忍受的是别人冤枉他。执拗的脾气一上来,便什么也不顾了。
“你想问什么?”
“问那荷塘里的花什么时候能开?”
“这。。。荷花向来都是六七月份能开,公子为何问这问题?这跟手相也。。。。”忘尘急道。
“你算准是六七月份能开吗?”
“这不用算,各花有各花的时节。”忘尘肯定道。
“那我倒要和你打个赌。”说到打赌,华服公子脸上立时洋溢起珠玉般的光彩。
“出家人不打赌。”忘尘坚持道。
“那还是说明你欺世盗名,你不敢赌。”华服公子咬死不放。
忘尘终于明白那人是故意找碴来了。
“我只怕你赌了,会后悔。”忘尘面有忧色道。
“后悔?我生下来便没碰到过后悔的事情,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事情能令我后悔?!”华服男子笑意盈盈道。仿佛忘尘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一句笑话。
“既然公子执意如此,贫道就跟你赌了。”忘尘无奈道,他知道眼前的男子绝非普通人,见他这般不依不饶,料想今日也躲不过去了,只能违心的答应。
“你说这荷花六七月份才能开,我说这荷花午时一过便能开。”华服男子一脸自得道。
“若真能开,贫道就认输了。”忘尘缓缓道。
“那输的一方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你输,我就要你陪我三天,跟我讲道。如果我输了。。。。。我不可能输!”他就这样夸下了海口。
“讲三天道?”忘尘满眼诧异的抬起了头,一脸的迷惑写满了整张秀气的小脸。
华服男子怔怔的看着他,仿佛要把眼前的人看穿一般。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忘尘无可奈何道。因为他早已算出,他不可能有这三天的时间。
华服男子不说什么,扯起忘尘的衣袖便朝晓荷池塘走去。
忘尘本想挣脱那人的牵引,但他发现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除非把自己的袖子扯破,可惜他也没那么大的力气。
头一次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靠得这么近,他脸皮薄得紧,不敢抬头,但对方身上淡淡的松香味却搅得他忘尘之心泛起层层涟漪。
他知道自己的脸烫得厉害,一定红得让所有的人都看得到吧。一起到这里,他更是羞愧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忍不住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只见对方男子正全神贯注往前走着。他这才偷偷舒了口气。如果让那人知道,一个颇有修为的道士有这等凡心,那还不被那人笑死。
那个华服公子正是玄武黑帝叶葬花,自从晓荷池塘边的那一次擦身而过,他一直忘不了这件事情,他向来好胜,那天上的了尘对他不屑一顾,他就要地上这个跟他长的一模一样的臭道士难堪。谁让他是他徒弟,活该。叶葬花的一缕魂魄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出来,他得赶紧去找荷花仙子,让他帮忙提前开花,这点面子,荷花仙子必定是会给他的,他如是想着。
眨眼已至荷花仙府。那仙府美景自不必说,光那荷花仙府的主人,荷花仙子,便足可遮盖这些美景繁华。
那仙子款款迎来,只见她落花成衣,素净、偏生又美的叫人侧不开眼,羽睫低垂,乌发尽散,尽直垂至膝下。
荷花仙子听小僮来报,说是黑帝驾临,她起初不信,像黑帝这样的大神,别说像她这样的小神了,就算是百花仙子也只能是五百年才能见一次,自己这类小小花仙,又何德何能,能让黑帝亲临呢?但拈指一算,却算出真有贵人来访,她便赶紧出府迎接。
来人应该是黑帝吧?他生着一张惊艳的脸,如传说中绝世妖娆。血色的重瞳恍若轮回,唇角的浅笑魔魅无双,尤其是他那一头红得似火一般的长发正狂傲不羁的伴随着清风张扬舞动。“像这样的上仙,就算他只赐你轻轻一笑,你都肯心甘情愿的为他放弃生死吧?”荷花仙子这般思忖着。
“小仙接驾来迟,还望上仙恕罪。”荷花仙子盈盈道。
“仙子何罪之有,是本王太过唐突。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仙子可否相助?”
见他一脸诚恳,不像是在拿自己开玩笑。荷花仙子轻启朱唇道:“若有小仙能助上一臂之力的事情,小仙定不推辞。”
“说来不怕仙子笑话,我与一凡人打赌,让那蒲家村晓荷池塘的荷花午时开放,如没你相助,恐怕我这赌算是输定了。”他说的诚恳,烟眉更是蹙成了一块。
荷花仙子沉吟了一会儿,这是违反节律的大事,如果她真帮黑帝开了那满池的荷花,恐怕会触犯天条,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她左右思量着,但看着他透露眉间的焦急神色,她猜测这个赌约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
她忍不住抬首又瞥了他一眼,“为了他,犯次天规又如何?!”她这样痴痴下了结论。
“好,我帮你。”她说的很是轻松。净素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波澜。
叶葬花没想到此番求助这般容易,赶紧带了荷花仙子下凡施法。
晓荷池塘就在跟前。自己的手还紧紧扯着别人的衣袖。而那个传说中修为高深的臭道士,此刻却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午时马上就到,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叶葬花淡淡笑道。
忘尘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公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赌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叶葬花以为他怯场了,更是得意的非赌不可。
果然午时一到,满池的荷花便相继盛开。这个结果,忘尘并不感到意外,但他却被眼前的美景给吸引住了,这满池的荷花,不知道比前些年好看出多少倍。
小小荷塘并没有接天连叶无穷碧的迆逦连绵和蔚为大观,却如东一片西一块泼洒的浓墨,多了一些江南的清婉、隽秀之气。水中肥叶如扇,左摇右摆,憨态可掬,千点嫩红隐在其中,如千双纤纤素手,美玉天成,擎出水面的,又濯弄起一塘碧波涟漪。经风一吹,这晓荷池塘,花枝摇曳,碧叶依依,空灵如鸿羽飘旋,清新似西风明月,好不让人赞叹。
叶葬花见着忘尘叹为观止的表情,一时间怔住了。
“他真像他,人怎么可能相像到这个程度,就算是孪生兄弟也不可能吧?”
两个人都一幅痴傻的表情,只不过对象不一样而已。
叶葬花的重瞳深处,那团火苗正熊熊燃起,只是除了他,谁都不可能感受到那浓烈的窒息的迫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眼前的人能带给他些什么,或许他真的是他。
看着眼前笼罩在荷香塘色里的出尘仙人,鬼使神差的,他已将他整个揉进了怀里。
“好痛!”忘尘的第一个反映。再发现华服男子异常的行为。他那张原本已经淡晕的容颜一下子更加绯色灼然。那个人怎么回事?两个大男人抱这么紧,那是要被人唾弃的。
可是那个怀抱就让人感觉温暖的化不开,忘尘使劲挣扎着,那人却像是尊雕像,他只好放弃。
四周静的可怕,幸好没有其它人。忘尘为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了一大跳。
可是那个带着淡淡松香味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很安全,几乎让他迷失了方向。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一直被他这样紧紧拥在怀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只在他怀里,就只在他怀里。
那个小道士终于不反抗了,原来他的身子骨是这样的瘦小,被自己拥在怀里还绌绌有余。看着这张与那人一般无二的脸,他也渐渐迷失了起来。
此时,小道士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并未再有其它动作。他也可以伸出另一只手去抚他鬓角的碎发,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把怀中的小道士给彻底激怒了,他还是担心的,虽然他一直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但他知道,一个人的心被人厌恶了,那就再也没有机会被人喜欢上了。
小道士感觉着那只手带来的细腻与温柔,但一颗世俗的心却让他羞愧的闭上了眼睛。
抚过那清秀的脸廓,他终于将他尖俏的下巴轻轻捏在了手里。双方的呼吸越来越近,近到咫尺。
可是此时,叶葬花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那声发自自己心底的叹息。他一脸愧色的放开了小道士,黯然的转过了身去,渐渐淡出了忘尘的视线。
忘尘一脸茫然的站在荷香塘色之中,脸上绯色早已平复,依旧是一脸的清秀出尘。
“如果他。。。师傅,徒儿知错了。。。。”忘尘自言自语着。
荷塘边独留一抹孤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