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连天地浩劫都可以逆转么?
为什么,要这样无抵抗之力的,屈从于不知道谁胡乱写下的命运。
——那时候,其实我还未曾懂得,命图于如此强大的我们,到底有多么不容情的酷烈残忍。
枯荣神木……枯荣神木。
后来才知道不是我的错觉,师叔羽化之后,观中的其后开始变化无常起来,这个花开长盛的世外仙府忽然在七月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你在接天连地的雪幕里拥抱着我,反反复复地说,浅墨,浅墨,答应我,要学会忘记。学会忘记。倾。究竟是不是我那一瞬间的恍惚,融化在颈间的雪片,为什么有温热的触感?
倾。那天你低头亲吻我的眉心,神色温柔而苍凉。我眼睁睁的看着苍蓝的火焰在你身周烈烈燃起,如同破天的火种,你用不离身的风色剑一次又一次割开手腕,祭献漫长而残酷,繁复的阵图里鲜血的色彩艳过你点在我唇上的胭脂色。我所有的眷恋和希望,在我的眼前***自己的生命,湮没在无始无终的天姥深山,枯荣神木的叶一片一片渐次生长出来,素野重碧,独我一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来大雪冰封。
——倾。从最初最初你就那么强大而无所不能,而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于无情的天命,这样的强大到底要有怎样的代价来交换。
当我明白的时候,却是最残酷那一刻。甚至不曾给我时间做哪怕半分的准备。
——天心无情,天心无情!
那以后,我独自行走了很多很多年。
上溯广寒,兜率,瑶池,下彻酆都,鬼门,忘川。杭州,金陵,阿格拉,昆仑山,破军城……我走遍了每一个我们曾一同去往的地点,最后长跪在通灵人鬼的兰若寺大殿上,听着曾经是倾世传说的怀清上师诵经。他声音极温和,眉目间一片悲悯的光华,对我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此生再无转圜余地……各人缘孽,累一世而往百世,经劫不去,须得各人自担待。
我听到心底有什么东西破裂的轻响。
我还是回到了逍遥观。白衣长剑,一身风烟。
师尊在师叔故去的第三个年头宾天。太虚做了掌门。观中比我们那一代,旺盛了许多人间香火。满目都是第三代乃至第四代的孩子们来了又去,执剑执拂,行走匆促,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他们成长的比我们更迅速,轻易就得到强悍而毁灭性的力量。太虚说:我只是给他们他们所渴望的。而我在那些年轻的面庞上看到当初我们的意气朝阳,一遍又一遍的认知自己不可逆转的沧桑。
弈亭的一角檐瓦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裂纹,但是太虚会每天吩咐那些孩子前来打扫,因此依然保持着整洁。很多年没有人在这里下棋,青石棋盘渐渐不复当年的光润,那一套古玉棋子却还如新制的细腻柔和,触手生温。我总是长久地站在崖边,放空一切回忆,只是遥望天姥仙山连绵的群峰在无边的云海里若隐若现,郁郁苍然。风来云气翻涌,席卷过衣袂的触感一如当年的御剑高翔。然后会听到你唤我名字的声音,浅墨,浅墨,一遍又一遍,含着笑意催我落棋。
——可是倾,倾,我明明记得你已经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低着头,将脸深深埋进掌心,终于静静的流下泪来。
感谢给我灵感的逍遥观弈亭
为此文时,播放器循环如下几首歌曲:兰若词-小爱的妈,拉萨乱雪-河图,如花-河图,书成-烟花SHOW HITA,思凡-檀烧,天真的-檀烧,阳关调-河图。感谢我拜的大神们~【虽然他们不太可能知道= =】
以上。